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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法皆因緣生,人生的內容就是以偶然的碎片拼貼而成,沒有所謂的永恆,更不該有天長地久;我們只能從碎片折射的光譜找到自己的下一步,彩虹是注定美麗的擦身而過,在都會生活越久,我們越相信愛情不過是雜誌裡的插圖。
如果今天不是汽車進廠大修,如果今天沒有臨時加班,如果今天收拾東西慢了一點,如果今天選擇了走路回家,就不會在這個時空的這輛公車的這個位置上,遇見也剛下班的她。
而她呢?如果今天沒有錯過上一班車,如果今天朋友臨時爽約去約會,如果今天下班前沒有被主管叫去罵,如果今天有準時把工作完成,她也不會出現在這個時空的這輛公車的這個位置上。
人類是可笑的,明知道生老病死都逃不過偶然,卻依然天真的相信連續劇裡的海誓山盟會在生活中上演,非要被傷得遍體鱗身、被整得七葷八素,才開始對愛情死心、認清這就是人生,而在這明知故犯的路走完一回,人生也過了一大段。
她和他在對眼瞬間小小驚訝以後,腦中便開始溫習這場景出現的偶然、是怎麼鋪陳敷衍開來,怎樣的入射角就有怎樣的折射光,他們看清楚這個場景之前、和之後折射的走向,卻猛然發現:他們擁有同一條法線,他們經交會過、那難忘的人生折射點。
如果當年不是那個血氣方剛、少不更事的年紀,如果當年沒有那尖銳地碰撞,如果當年沒有那麼衝地將分手說出口,他們的人生,會各自走往什麼方向呢?
她思緒飛快地轉過一輪,將左側座位上的紙袋提過來擱在自己的腿上,他也無意選擇車上的其他位置,如同指令設計過的動作、毫不遲疑地坐下,卻精準地保留和她之間的距離,15.5公分 - 最最適合目前他們的關係的色譜距離。
他們都已經在都會裡打滾十幾年了,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想笑就扯開喉嚨、想哭就掉下眼淚的年紀了,因為歷練所以留下傷疤、因為傷疤所以變得成熟,因為過往記憶造成的些微尷尬並不會困擾他們太久;只是成熟了,認清了一些夢想不過是浪費時間、愛情不過是打發時間,他們漸漸沒有表情、沒有特徵,連名字也早就拋棄在斑馬線中央,任憑汽車輾碎作塵。
成熟可以讓人更準確判斷『這是不是愛?』,在愛情開始之初迅速決定『我想要怎樣的愛?』,在剛進入交往狀態時快速掌握『他(她)適不適合我?』,在愛情加溫生熱時理智拿捏『下一步該怎麼走?』,在愛情停滯不前時果斷絕決『結束吧!』。
成熟可以讓人越來越透析愛情的底細和本質,卻讓人離愛情越來越遠;當年年輕懵懂而造成滿身傷痕的愛情,卻是最真實、最具血肉的,一種如脈搏相連的狂戀。
他們雖然可以似無芥蒂的坐在並肩,感覺著近在咫尺彼此的體溫和呼吸,卻沒辦法很自然地笑談往事、自若的比對彼此的過去;眼睛望著兩側的窗、卻在窗上看見對方倒映著的背影,心理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、正在衝撞,沉睡了十七年的蟬正在用力頂撞表土,山巔的溶雪一點一點在融失。人因為每一次愛情而磨練成熟,卻在滄桑之後依然隱隱期待著愛情。
他們終於發現這些年的成熟不過是浮光掠影的假象,不過是一種負氣的執拗,當年最直接、最火熱的記憶並沒有消失死去,冬眠正在甦醒;都會的人來來去去,對彼此冷漠,但心中人然留存著屬於青春的跳動,眼眸深處依然有鮮紅的歲月。
「好久不見。」 『是啊!好久不見。』 「最近好嗎?」 『還好,你呢?』 「我也還好。」 『我今天才跟 × × × 通過電話,你記得她嗎?』 「嗯,記得。」 『我才在電話裡跟她提到你呢!沒想到現在就遇到了。』 「哦?!那還真巧啊!」
兩顆彼此傷害而決裂的心,多年之後又發現其實仍彼此眷戀,那應該從哪裡開始?應該要從哪裡把劇情寫完呢?我想,既然人的認識都是從都會式的客套開始,我們就在這不痛不癢的客套中,重新相愛一次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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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范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